《思南文学选刊》将陆续邀请书评人对选刊转载的作品进行评论,本文是作家修新羽评崔君小说《迷失的海岸》。《迷失的海岸》原刊《青年文学》年第9期,《思南文学选刊》年第5期选载。《思南文学选刊》年第5期,点击图片可进入购买页
你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从《迷失海岸》中的家庭关系谈起
文/修新羽
“家庭关系”是《迷失海岸》的叙述重心,这从小说的第一句话就能看出来,“我爸出来半年多了,我还没回过一次家”。而小说的第二句话则是,“接了我妈电话,她吞吞吐吐把事情说了,我心里明白,这次算躲不过去了”。崔君笔下的家庭不再是传统意义上充满柔情的避风港,反而是主人公避之不及的泥潭。父亲在她三岁多就跑到国外打工,直到她上幼儿园时才回来,又因为砍人被捕入狱;母亲因为父亲出狱后的“自由与放纵”而意外怀孕,不得不住院堕胎……这些戏剧化的情节隐匿在日常生活的中。如小说题目所示,平静海面下激流涌动,充满了迷失和困境。按照亚里士多德的观点,父母之所以爱孩子,是因为他们将子女视为自己的一部分。然而,如果说父母在子女身上能得到血脉融合、生命延续的欣慰,那么孩子在父母(特别是关系不好的父母)面前,却或多或少或早或晚都面临一个终极抉择,“你最喜欢爸爸还是妈妈”。成年后,作为“家庭关系纽带”的孩子成为了“第三方力量”,在回望父母的同时也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让家庭的权力天平变得摇摇摆摆。这篇小说中,母亲“一直多愁善感,难得有几次笑容”,却有很多奇思妙想。小时候,“我”发现母亲在两只油漆罐里像种花一样地各种了三粒纽扣,大为诧异,甚至去跟朋友说“我妈可能疯了”。长大后的“我”却对母亲的处境感到同情,成为了母亲照料者,会斟字酌句地夸她洋气,还会琢磨她究竟想吃什么。最有意味的细节,还是母亲出院后,“我”主动询问她关于“种扣子”的往事。在发现母亲自责于盲目相信别人讲述的偏方时,补充了一句,“我也听人这么说过”。通过对母女关系的沉浸,“我”履行了伦理责任,也矫正了自己的情感归属。父亲则在相当多的篇幅中以“罪人”的面目出现。他砍了李昆的舅舅,让“我”背负着“罪犯的女儿”的名头长大,伤害了母亲的身体,连猪都被他砸伤了鼻子;甚至还无证驾驶。理所当然的,“我”怨恨父亲,也成为了父亲的评判者:“爸!你持续有罪!你的女儿在心里就这样判决你。”崔君控制着讲述的节奏,绝不卖惨,而是慢慢揭露细节。例如,先说一句“新家住着舒服又温暖”,隔了几段又说“我们在新家只住了几年”,最后才告诉读者,“他把我们没住多久的新房子卖了还是不够发农民工的工资,就把那个包工砍了。”出于对工人们的责任感,父亲牺牲掉了自己和家庭的幸福生活。也就是说,在“我”的深层认知里,父亲也是受害者。在回顾童年时,“我”想起父亲曾在巨大的经济压力下尽可能满足着女儿的愿望。“我”恨父亲,也随时准备着原谅他。《迷失的海岸》原刊《青年文学》年第9期,
《思南文学选刊》年第5期选载
值得一提的,还有“我”的形象。父母在家庭身份方面的“迷失”,让亲子双方也逐渐走向了僵化,“我”已经习惯了家里的冷淡氛围,甚至认为“我们家从来都这样,没人具备沟通能力”。然而在母亲出院后,“我”开车载父母回家,父亲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提前打开了暖风”——我们一点点窥见了冷淡表象下家人们的互相关心。在不到一万四千字的篇幅中,崔君层次分明地构建出了这样一个关于家庭的故事。家庭身份永远是人们的第一身份,尽管生活依旧漏洞百出,但每个人都在尝试着构建出全新的自我,一切仿佛有了新的开始。当然,在小说中也能看到崔君小说中极为常见的动物元素。在她的近作《狐狸手套》中,第一句话就是“你说,里面会有蛇吗”;《蛤蜊候风雨》“蛤蜊以壳为翅”,《夏季来没来》眼神冰冷的黄鼬,《世界时钟》温柔如诗的白牛,都给作品带来了别样的意向,让我们随时能捡拾到她在乡村的童年经验,放羊、上树、逮鱼、摸蛤蜊……《迷失海岸》中推动文章的,则是一头走失了的怀孕母猪。父母对“猪”的态度,也微妙地暗示着他们对生育问题的警惕。猪鼻子上的伤口当然是拜我爸所赐。午饭时,猪持续不断地弄出声响,我爸……从阶梯上抄起一把铁锨朝猪砸去。“这也看运气,”我妈说,“有的猪配一次就怀孕,这只猪配了三次还是不行。”小说结尾,猪回来了,“我”兴冲冲地来到父母的房间,想要告知这一喜讯,发现“房间仿佛长满温柔的荒草。从棉被的轮廓里,我看见他们(父亲和母亲)相互抱着熟睡,头紧紧挨在一起”。在这里,“迷失”结束了,读者随着主人公兜兜转转,也终于尝到了家庭里最后的原谅与温情。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