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新中产在追求什么样的生活方式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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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有价值吗?我们换一个问法,吃饭有价值观吗?

宋人说:有的。

人们对宋朝的感觉似乎是爱恨交织的。在前后两个强大的大一统朝代中,宋的存在像是一个孤岛,有一点格格不入的味道。宋人的性格也奇怪,见过繁华,却不怎么惦记繁华,反倒迷恋起一些平凡又坚韧的玩意儿,也就是流行于两宋,又在时间里凝固为经典的宋朝瓷器。

倘若我们以超然的心态去看待宋朝,我们会得到另一种答案。这些看似玩物丧志的瓷器,后来又被西方人叫做“china”,一部中国史,一半在瓷器。宋朝瓷器的收藏热如今一浪高过一浪,我们骨子里最向往的寂静与空白,都能在宋瓷里找到审美源头。

而这恐怕不仅仅只是审美的事。

对于吃饭,宋人吃得不多,想得多,乃至无形孕育出了一套成熟的饮食伦理。

于是,人人都有了吃饭的烦恼、吃饭的社交心理、吃饭的罪恶感。还有,如何第一次去酒楼吃饭,装作经常去的样子?什么样的杯子搭配什么茶点?这些热门问题恐怕要霸占宋朝热搜。

宋人的思考恐怕还能更进一步:素食的意义是什么?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吃饭?

和今人对比,宋人的特别之处在于:他们秉承了一种更为明朗的消费观。消费使人变成更好的自我,使人燃起对平凡生活的一点儿无用追求。

宋朝当然有完结的一天,而宋瓷的故事却远不会结束。

如今的我们看宋人的吃吃喝喝,杯盘碗碟,就像是多年之后的沈从文在看云时的心情,具体一点就是“大好河山”的感叹,抽象一点就是“逝者如斯”的感想,心里还有一点美丽的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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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图谱,从水上运输开始诉说

开封,中国古代第一个敞开型城市,12世纪时世界上最大的城市。

清院本《清明上河图》宋朝京都东京汴梁

卞河、蔡河、金水河、五丈河,四条动脉河流横贯汴梁城,开封至此成为“天下之枢”“万国咸通”。这个集合了政治与文化功能的城市,人口大约在万,更是碾压了汉唐的长安人口十倍不止。为了服从经济发展的需要,城市结构冲破了传统的里坊制。汴城内外街巷遍布店铺,临街多为二层、三层酒楼、茶肆,店铺后面有市民的住宅,这无疑是中国历史上都城布局的重要转折点。

这座城市的璀璨,要说是上帝给的运气,不如说是人为的壮举。

没有汴河就没有汴梁城的繁华。便利的水上交通,高额的贸易差,激发起了南方商人的斗志欲。南方的物产源源不断地涌入这座城市,东南产的大米,南方的蛤蜊、车螯,长江流域的柑橘,岭南闽广的荔枝……

人类学家西敏司认为,“当奢侈品开始为相对富裕的平民所使用时,它就变得更加多元,更加分化”。

南方商人赚的盆钵体满,他们逐渐发挥出自己的巧思,保证鱼虾在长途运输中不变质,“卖生鱼则用浅抱桶,以柳叶间串,清水中浸”,而在保持水果新鲜度的问题上,用加工的方式处理,“南人取其肉,糖饴渍之,寄至北中作果。”

充分的食材,碰撞出一场场激情的菜谱,隐约勾勒出北宋时期的饮食图谱。这些平和的人口流动,喂养着一种文化的情谊暖流,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故事从白昼到夜晚都在发生。

《清明上河图》中段汴河漕船部分

那不是一个国立强盛,足够笑傲群雄的朝代,却是一个精神和生活最为富足的时代。

有人总结,“宋朝是一个在食物模式上宽宏大量的时期,南方族群的不同口味影响了汉人,而不断扩大的贸易、商业和专门化农业也拓宽了食物的选择,美食与品评之风在繁华的都市中盛行。”

你且去北宋的市集上转转,生鸡活鸭,小鱼小虾,每一样食物,都是大宋土地上长的;每一样都是费尽心机地来到你眼前;每一种食物都值得细嚼慢咽。

你问我生活的意义是什么?这个问题想必只有在宋朝才能得到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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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覆灭一座城,而土地上长出美

宋代瓷器多为青色和白色,青瓷像翡翠,“巧如范金,精比琢玉”,白瓷的色泽像光洁的玉,“既质玉之质,复白雪之白”。俄国有位作家契诃夫对于小说有一个绝妙的评价,“好与坏都不要叫出声来”,这么一看,宋代瓷器倒是有些类似之处,在平静清冷的壳子下,流动着深邃敏锐的内质。

以瓷器为代表的进出口贸易品,流转于诸国,和吐蕃、西夏等地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大大小小的窑口如雨后春笋冒出。汝窑、官窑、钧窑、哥窑以青瓷著称,定窑出白瓷,还有吉州窑等地区,擅长制黑瓷。

北宋/定窑瓜棱式提梁壶

其中,一座南方城镇站在了风口上脱颖而出。

景德镇,原名昌南镇。北宋景德年间,宋真宗将其改为景德镇。这段故事的主人公大概所从考证,得益于江南的优质高岭土,山间众多的马尾松柴,这位无名工匠,一把火烧出了青白瓷。

宋代青白釉执壶

这是基于宋人喜好而生的瓷器,釉色介于青白之间,具有玉器的温润、坚定的物理属性,辅以刻花、篦划、印花等装饰,在理学盛行的环境下,成为完美歌咏对象。前朝不是没有做过,只是没有一处能比景德镇仿玉仿得更好。

景德镇的繁荣,正如无数个各地窑口的兴旺一样,是一张中国平民阶级生活的晴雨表。

譬如北宋汴京的官窑随着王朝的覆灭走向灭亡,人们生活的重心也跟着从北迁徙到南,纵然惴惴不安,可繁华还在,日子还是照样得过。

北方成了失地,南方的土地上仍不动声色地孕育着更强大的美。

南宋/龙泉窑梅子青釉束口盏

如果仔细听,我们应该能听到中国浙江的龙泉窑传来的那一声兴奋的呐喊。匠人们终于知道如何把握烧成温度,烧出了透明度高的梅子青。这种颜色,实在令人过目不忘,湛碧如平湖之水,浅草初春。

北宋/耀州窑青釉暗刻莲花纹盘汝窑天青釉

宋瓷的风度就是如此,汝窑的天青色,耀州窑的橄榄绿,越窑的青绿,虽然人作,却宛自天开。一卷中华色谱,有多少色彩是经由匠人之手调制?我只知道这一抹地道的颜色,不来自深宫,而来自人间。

3

繁华与畸形繁华,饭还是要吃的

关于青瓷的流行,似乎带有一丝命中注定的意味。

如果我们要为宋朝都市人群做一份国民年度报告的话,其中绕不过的关键词一定是消费升级。

科举制为大宋输送了一批最有创造力、最富有雄心的年轻人。北宋开科取士的规模远超前朝,宋太宗即位后的太平兴国二年殿试,仅进士及第就有人,诸科及第达到人,此后每年大体都维持在三四百名的录取规模上,很快,宋朝形成了一批新中产阶级,构成了强有力的消费群体。

这群年轻人普遍理性、挑剔,有独到的鉴赏目光。除了政治生活以外,一个相对独立的生活空间也因此变得丰富而具体。

英国艺术史家迈克尔·苏利文曾说,“我们今天推崇备至的宋代艺术是由社会和知识精英阶层生产和制造,也是为他们服务的,这些知识精英可能比中国历史上任何其他时代的知识分子都更有修养,为他们所制造的陶瓷也反应了他们的品味。”

《西园雅集图》局部,南宋马远绘

这群新中产的名单可以列得很长:范仲淹、欧阳修、梅尧臣、陆游……他们或作春日之游,或尽诗酒之幸。宋人的生活越是活跃,食物的触角就越是广远。都城效应持续发酵,宋代中小城市的饮食发展令人瞩目。

甚至在荒郊野外,宋人都能找到吃饭的地方,尽情地写下一句“马如游龙车如水……青楼酒旗三百家”。再翻宋词、宋画的时候,从宋人淡淡的笔触里,你是能读到一些烟火气儿的,山村里的粗茶淡饭,一杯一盏,都被宋人记录了下来。

无论是战前,还是战后,消费升级促使宋人把吃饭这件事做到极致。

东京(汴梁)酒楼想象

北宋商行共有一百六十多行。最负盛名的酒楼樊楼,就以园林庭院风格的设计著称,外形上飞檐栏杆,珠帘绣额,一到夜晚灯烛闪耀,姑娘们唱曲或奏乐,宛如神仙洞府。

靖康之变,宋室南渡。北方的舌尖再度与江南的胃口相逢。

临安的饮食业依旧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秩序,繁华之后,又是畸形的繁华。

我们走进任何一家南宋餐厅,获得的都是绝佳体验。且不说餐厅内悬挂名家书画,挑选的都是一流的青瓷餐具。食客还享有充分的隐私权,获得一间隔离外界的雅座,尽情享受食物的快意。就连街头的路边摊,老板拿出来的也是定州白瓷碗。

北宋/定窑刻莲纹盘

南宋初年,临安的饮食肆大多由南渡的中原人开设。其中包括了宋五嫂。这个在《武林旧事》里留下了名字的女人,随着南迁的人潮来到临安之后,依靠着出色的商业头脑,在西湖的苏堤上卖鱼羹。

太上皇赵构游览西湖的时候,曾召宋五嫂上船,命她在御前做一份鱼羹。这一天的太上皇,玩得十分尽兴,已然喝得酩酊大醉。

鱼羹还是那个旧都风味,旧都却已然不再。这一碗鱼羹吃得滋味如何,想必帝王的心里并不好过。

再美妙的食物与器物,一旦夹杂着家国天下,总是带了几分苦楚的。

4

对平凡生活上瘾

高出身、高起点的宋人远比前人更善于烹调之道。光是烹调的手法,煎、蒸、炒、烧、炖、腌、酱,样样花样百出,名菜、名点、名面食层出不穷。他们跟着二十四节气更替食谱,冬季吃羊肉,夏季乌梅汤,馋嘴了吃乳酪、牡丹饼,闲了煎一碗茶。倘若身体不舒服,也有添上一份药食,决明子四鲜羹、五苓大顺散等。

宋朝的酒器和茶器也名目繁多,按照日用小百科《碎金》记,就有樽、劝盏、劝盘、注子、散盏等等。

面对物质的丰富,宋人的态度却显得很稳。理学的思潮像是一口幽深的井水,培养出了宋人沉静的个性和高度责任感。对食物的珍视,平凡食材的尊重,甚至成为了宋人衡量人品的标准之一。

有不少宋人都是简朴生活态度的推崇者。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苏轼。他提倡多吃蔬菜养生,用萝卜、白米饭及少量佐料制成玉糁羹,并且赞美“香似龙诞仍酽白,味如牛乳更全清”,并且他提出,“蔬菜食有过于八珍”,曾经在苏轼门下做过学生的黄庭坚也讨论过这个观念,希望人们积极上进,而不只停留在对饮食的追求。

从吃,到不吃、少吃,宋人的饮食观是人类对饮食的一种高度理性发展。

那些高于生活的与平行于生活的,都凝固在一方杯盏上。专注用收藏宋朝瓷器的麦浦泰曾说,“宋代瓷器的简洁、流畅,没什么装饰,也不强调色彩,一般都是单色釉,沉静、简淡。跟当代艺术的简约也不谋而合”。

确实,论“精致生活”,无人能出宋人左右。两宋三百年,兵戎不断,起义时常发生。宋人的坚强,在于对世俗生活深入骨髓的狂恋。

正如马尔克斯曾在诺贝尔颁奖典礼上所说的那样,“任何的洪水猛兽、瘟疫、饥饿、动乱,甚至数百年的战争,都不能削弱生命战胜死亡的优势”。

这世上最动人的,莫过于你我存在的时间,还有器皿存在的时间,在万古长河里,两者彼此之间一点儿温暖的牵挂。

人生苦短,有食,有器,就足够我们反抗生活,再造生活。

撰文

忆梦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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