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主持人学讲平潭话古汉语发音的方言,

话说平潭话

在平潭,按字面发音讲平潭话叫做:“拱伴娃”。意思是“说平话”。

平潭话属福州语系。福州方言在唐末五代期间就已定型,是闽江下游旧福州府“十邑”的共同语言,也是整个闽东地区的代表性方言。它承载闽越余韵、唐宋遗音,含七声十五音。

都说福州话是古代汉语的活化石,平潭话与福州话一脉相承,也有许多是古代汉语的直接音译。比如把抽烟叫“呷哄”,锅叫做“鼎”,房子cou(对应汉字:厝),筷子dv(对应汉字:箸)书ca(对应汉字:册),锅dia(对应汉字:鼎)床pou(对应汉字:铺)他/她yi(对应汉字:伊)绳子shua(对应汉字:索),蛋nv(对应汉字:卵)等等。

平潭话因为与国语音调相差甚远,外地人很难听懂。早些年在平潭,如果不会讲平潭话,就如同到了国外。

初来海岛,看着三俩平潭人叽里呱啦,扯着嗓子聊天,脖子上的青筋鼓得老高,情绪激昂,总以为平潭人在吵架。当地人解释平潭人的大嗓门,一是平潭人盐巴吃得多,二是因为海风大,说话的声音相对就比外地人说话大声许多。

其实啊,福州方言专家研究发现,福州方言的调值一般阴平是高音。而福清、平潭话阴平调值却是降调53、阳平调值44,这与福州话平声调值刚好相反。所以福州话听起来比较温和,而平潭话与福清话听起来就像在“雄麻”,即“吵架”。

都说要融入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必须要会当地的语言,否则就是“鸡同鸭讲”和“对牛弹琴”。

十几年前,平潭岛上讲普通话基本上都是外地人。那时候,东澳码头是传说中的红灯区,台湾船靠港总能带来许多舶来品,也带来许多时尚的消费观念,唱歌、呷酒、佐海鲜是一种惬意的生活方式。

90年代初,卡拉OK风靡全球,平潭这个毗邻台湾的小岛却是时尚先行,大大小小的音乐厅如同雨后春笋,跑调的闽南歌、情歌对唱满天飞。那时,九一六路段属新城刚开发,华灯初上的十字街头,就站满了长腿细腰的外地女子,超短裙、小腿裤、高耸的胸部、丰满的屁股,抑扬顿挫的普通话夹杂着一两句刚学来的平潭话:“渴卡溜啊,渴炝锅啊!”(去玩儿,去唱歌!)

鹦鹉学舌的平潭话讲得如同吴侬软语,把平潭单调的夜晚染上了光鲜的色彩,卡拉OK里消磨时光,成为有钱的生活方式。如同许多年后,慕容雪村在写《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中的某些片段,时尚与迷惘,情调与粗俗夹杂其中,在夜夜笙歌之间就诞生这样一个经典笑话:“人傻,钱多,好赚,快来。”

这是外地妹仔在邮电局发电报叫家乡的妹娃子来平潭赚钱,可电报是按字数算钱,可谓惜字如金的典范。

虽然各种版本的普通话在街头谈论,可是讲正宗的平潭话还是本地身份的象征。就如早年讲广东人讲“粤语”是一种时尚。

在平潭,这种非官方语言在生活中无处不在,如果不会听,也不会讲,往往会成为一群人中的聋子,看着别人的嘴唇生动的张合,却插不上半句话。

我的平潭话真传来自于婆婆,婆婆是典型的海岛传统女性,没上过一天学,四十岁以前连海岛也没有出过,普通话对她而言,如同讲ABC那般难。而她偏偏找了一个“两个声”的外地媳妇。两个女人在一起常常表演哑剧,不合拍的手语往往闹出许多笑话。

我最早学会的平潭话是“不呷”。每次周末回家,婆婆就问我:“不呷嗲链摸?”我听不懂哇。就听懂了一个“不”字,于是说“不呷”。想普通话里“不”就是“不要”嘛。当婆婆从土灶上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嗲链”,即“海蛎汤”。我一看傻眼了。

经过几次后,我慢慢弄懂了“不呷”就是“要吃”。真的“不吃”叫做“嗡呷”。

再后来,听一个当武警的朋友说,他那时也在娘宫渡口值勤,想乘早班轮渡出岛,叫隔壁开店的依伯看到船到了就通知他。船到了后,依伯扯着嗓门大喊:“依弟啊,船不愧啊,船不愧啊!”(船要开了,船要开了!)

依伯的“两个声”的普通话,让朋友和我一样犯了同样的错话,听成了:“船不开了。”结果误了轮渡。

有一次,我与婆婆从乡下到城关购物。婆婆说要买枕头,我听成了要“剪头”,把她带到了理发店。平潭话里:“渴迈桨头”。跟普通话里:“去剪头”差不多的音。哎啊,经过无数次的磨合,我慢慢听懂了一些日常用语,比如:“多少钱”,“有没有便宜一点“,“睡觉”,“吃饭”,“上班”还有“去哪里”等等词语。

虽说是万里长征才走出第一步,但对于外地人来说,已经算是进入佳境了。都说女人是天生的语言学家,一年过去了,我的平潭话达到了英语口语的初级水平。为了展示我的语言天赋,买菜时特地用平潭话讨价还价。

记得一次,上街买花蛤,90年代的花蛤还比较便宜,一斤才三元钱或两块五不等。与摊主问价钱。

“哩哇坚?”(多少钱)

“三锣”。(三元)

“有无变衣滴杠?(有没有便宜一点)”

“狼呢万,吼啦!”(两元钱,好啦!)

“狼呢玩,A赛咩?”(两元五,可以吗?)

“当庸A赛啦!”(当然好啦!)

我付了钱,走出好远,阿姆一直与旁边卖海鲜的依姆窃窃私语且笑意连连。我听不太明白她们好笑个啥。心里郁闷。与同事聊天,才知道,这其中原委。平潭人对数字的称谓,两块钱叫“狼呢万”,两块五叫:“狼呢玩”。一个念四声,一个念三声,如同普通话里的阴平,阳平,上声和去声一样的道理。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经过许多好玩的语言冲撞后,我慢慢领悟啊平潭话的妙处。从前的词不达意,现在是引用得恰到好处。比如平潭女子很喜欢穿短裙,春夏秋冬都能看到长腿的海岛女子在街头巷尾铿锵前行。看到白白的大腿就想到一句平潭话:“几绣卡鲁爸。”意为:“自已感觉自己的腿很白”,引伸为“自我感觉良好。”

我把释义后的平潭话说给同事听,他们一拍大腿,这个:“卡鲁爸”翻译得很传神!还有骂一个人“伴称”,我译为“病得在呻吟”。“不火果”译为:“全身长满了疮”。哈哈,虽然是骂人的话,但是会意后,发现语言的魅力真是无穷啊。如同李保田早年演的四川保长“王麻子”,他那一口麻辣的“川普”实在是巴适得很。

平潭话里有许多只可意会不可对白的妙语。比如男子向女子表示爱意,会说:“昵节瓮波”,“瓮羊”等语句,直译过来就是:“你这个傻瓜!”如果在法语就是:“你这个小甜心!”如果是成都话:“你这个瓜瓜,咋这么瓜呢?”

语言是多么奇妙的东西,一句话,在不同的语境里竞这么有味道。平潭老辈人唤疼爱的孙辈为:“阿命”,这个“阿命”就是“命根子”的意思,非常形象生动,如同四川人叫宝贝为:“幺儿”一样的意思。

平潭话常把男生唤成女生的小名,我家小儿在婴儿时期,婆婆就把他唤着“妹”,家族里一个堂兄叫“依妹”,一个堂弟叫:“妹妹”等。原来,平潭人把男孩儿昵称为女性化,是为了好养活的意思,如同北方人把小孩儿唤:“狗蛋”,“狗剩”“铁蛋”一样的道理。

在平潭古老的习俗里,女子出嫁喜娘唱出嫁歌是旧时的一种习俗。记得年,中央电视台来平潭制作一期海岛民俗节目。由“希望英语”栏目组的外景主持人,来自爱尔兰的老外董漠涵扮演来平潭讨媳妇海岛女婿,接新娘必须要闯关。身着状元服的董漠涵在迎亲的大门口,就遇到了新娘子的“舅舅”,第一关,1分钟之内吃下6个地瓜,接下来是考老外新郎的语言能力,“舅舅”一开口,让董漠涵傻眼了,舅舅讲的是平潭土话顺口溜:

“粳走样,条锅枪,对民有个厚姑娘,姑娘对哦无米意,李哦共结厚良渊。”

这个扮演“舅舅”的汉子是平潭当地土司仪,一切按旧式的婚礼来进行。这段顺口溜的意思是:

“金小鸟,跳过墙,对面有个好姑娘,姑娘对我有美意,你我共结好良缘。”

董漠涵鹦鹉学舌般开始学了起来了,居然也说得微妙微肖。第三关是跟喜娘学唱“十唱新娘”。

“看那新令头沿狼那桔,最舅也得个昵万漆。

狼那桔摘给新郎个来呷,新郎那个是口水是颗颗滴。”

这段氤氳着爱意的平潭歌谣,别说老外不会唱,就是平潭本地人也没有几人会唱。董漠涵在喜娘一词一句的教唱下,终于学会了这段充满着浪漫主义加现实主义的歌谣。

“看那新娘胸前绣的两个桔,最少也值二万七。

那两个桔,摘给新郎吃吧,新郎那个是口水颗颗滴。”

这样幽默的俚语歌谣,如果不是拍摄这期节目,在现在的新式婚礼上基本上看不到了。

   CCTV《希望英语》主持人董漠涵与假扮新娘的平潭姑娘

为什么新郎换了,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看这里三个男生,是不是都有新郎官的样子呢?这个女生在旁边打伞是为啥,她在思考导节目吗?

(左一,央视《希望英语》编导瞿辉中间:帅哥编导胡峰右一:摄影兼专业演员海培)

在平潭生活的十几年,学会讲本地话后,慢慢摸出了平潭话的窍门。都说学习一门语言,日常用语是最基本的,从数字到吃喝拉撒都学会了,这平潭话能讲得八九不离十啦。经过琢磨,发现有些词句完全能一举反三。比如“桌子”、“椅子”等带“子”的词语都能通说通用,“桌子”叫“朵仔”,“椅子”就叫“倚仔”,而小孩子就叫:“俚仔”。

诸如此类,比如说吃饭,分“呷嘣”、“呷倒”、“呷盲”,(即早饭、中饭、晚饭)再分细一点有“呷迸”、“呷昧”。(吃干饭、稀饭。)以此推类,与吃有关的就是“呷”,如同前面的“不呷”和“嗡呷”等等。

还有关于称谓的词语,如果你细心一点,就会发现“依伯”、“依姆”、“依弟”、“依妹”、“依姐”也是一脉相通的。当然这是一些易学好懂的日常口语,如果要学到地道的平潭话,需要敢讲,敢于表达。其实,不一定要讲得很地道和标准,语言本身就是用来交流的,“两个声”的腔调也是一种语境,如同老外学讲中文,在碰撞间闪出生活的智慧来。

平潭话是古汉语河洛话的一个分支,保留了较多古汉语的特征,是中国语言的一个活化石,在语音、语法中带有十分明显的古代中原语言的特征。在海外唐人街或称中华街等福清移民较多的地方仍是同乡之间沟通的重要语言。

可惜现在90后新生代平潭人有许多都不会说平潭话了,方言也正在慢慢消失。平潭有年的壳丘头史前文化遗址,作为福州人类文明史的肇始地,是迄今发现最早的福州先民聚居地。年11月19日,法属波利尼西亚的6名勇士,经过近4个月的大海漂流,驾驶帆船,航行1.6万海里,抵达福州再辗转至平潭完成南岛语族的福建“寻根之路”。

南岛语族是一个海洋族群,同时,南岛语系是目前实际上最大的一个语系,包括-种语言。说属于南岛语系语言的人口约有2.7亿人。

厦门大学邓晓华教授在对闽方言和南岛语系的研究中表明,当今的闽方言中,存在着相当数量的南岛语系的词汇,而其中相关的闽方言包括闽南语、福州话等。比如说,福州话和闽南语中,脚就叫“ka”。而南岛语系的多种语言里,大部分有关腿或脚的词,都叫“ka”。而在厦门、福州,都有一个地方叫“连坂”。“坂”这个字的发音,在印尼语中就是村子的意思(印尼语也是属于南岛语系)。另外,“肉”在闽南语中叫“ma”,而高山族叫“油(音译)”,“肉都是油的,所以两者在语言上有相关性。”

通过南岛语族的寻根和专家学者的研究,进一步证实了平潭年的渊远历史,同时也挖掘出平潭话与福州话更深的渊源。

福州大学闽商文化研究院院长苏文菁认为,“南岛语族”的寻根活动对于平潭壳丘头和福建来说都非常有意义,过去不少人认为平潭岛文化底蕴不够,而此次“寻根之旅”证明了平潭岛在海洋文化拥有的黄金含量。壳丘头遗址记载了史前福建先民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依海为生,逐海迁徙的生活状态。

由此看出,一个地方性的语言,不仅仅是用于个人交流,它还是一个地方民俗文化的传承延伸。

想想看,如果中国的戏曲,用方言唱和国语唱,完全是不同的意境,如同中国画的留白与西洋画的写实,风格各异。

语言是一个地方的文化精萃,在你我不经意地讲话之间,一段妙趣横生的故事就产生了……

看1月11日,腊八节于平潭

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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