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果果

十点多钟，强哥带着老婆孩子准时出现在了黎华小区外面。他们提着大包小包，带着满脸微笑，来弟弟家里做客。

头天晚上，乔民接到了远在老家的母亲打来的电话，说是大舅家的哥哥——强哥一家——要到家里来看看，让他接待一下。

这个大舅并不是亲大舅，而是母亲娘家那边的一个亲戚，按辈分得叫大舅。对于亲戚家的儿子，乔民总是分不清是叫表哥，还是叫堂哥，他也不在乎这些，总之叫一声哥就对了。

第二天一大早，乔民开车去了市场，买了不少菜，还买了很多海鲜。他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在海滨城市生活的新城市人，早就被亲戚们当成了“城里人”，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尽到地主之谊。

几个人坐电梯来到了十七楼乔民的家。“民，用不用换鞋？”强哥看着乔民家里洁白的地板涨红了脸，他褐色的皮肤在地板的映衬下几乎变成了黑色。

“不用，换什么鞋，不用。”乔民的媳妇小袁赶紧把他们让了进来。还用手摸了摸强哥儿子的头。

“小婶好！”小朋友红着脸低声说道。他腼腆地躲在爸爸身后，扯住大人的衣角，牙齿咬住嘴唇，像是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慌。这多像乔民小时候去别人家走亲戚的样子。

“真乖！”小袁笑着递给他一个苹果。孩子抬头看了看妈妈，得到允许之后，开心地双手接了过去。

几个人坐在客厅里聊起闲天。强哥这次是来玩的，怕打扰乔民，一家人就住在了宾馆，好好玩了几天，要回去了，过来认认门。

“以后到家里来住。”乔民脱口而出，他是怕亲戚朋友住到家里，但人家没住到家里，又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或者说，怕他们回去之后嚼舌头，让父母难做人。

强哥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也很忙，时间紧张，我们没什么事，随便逛逛，现在都很方便，不像以前。”

他们一路聊到了小时候，虽然交集不多，但毕竟是同龄人，共同话题还是不少。

吃饭的时候，乔民把螃蟹、大虾、海蛎子、蛤蜊等海鲜全部摆在了强哥一家人跟前，把蔬菜类的全部摆在了自己跟老婆跟前，让他们敞开吃。

在菜品摆放这件事上，乔民专门做了布置。他记得很多年前，自己还在读高中的时候，跟着奶奶一起去走亲戚。吃饭的时候，一张很大的圆桌，亲戚把所有带肉的菜都摆在他们自己面前，而乔民跟奶奶跟前，摆的都是农村常见的白菜、土豆之类的，一点荤腥都没有。

那时候虽然家里很穷，但乔民一直记得奶奶的教诲，只吃眼前的菜，够不到的哪怕是最爱吃的菜，都不要站起来去夹菜，在哪都一样。

在亲戚家吃的那顿饭，乔民并没有吃饱，他没有吃一块肉，没有吃一个水果，也没有掉一滴眼泪——那天，奶奶是带着他去借钱的，一分钱都没借到。

自己在城市定居之后，无论什么亲戚到家里来，他都会把好菜放在亲戚那一边，把蔬菜放在自己这一边。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良心上过得去。

他看着强哥一家开心地吃着海鲜，尤其孩子，特别喜欢吃大虾。临走的时候，他还特意给他们准备了两箱海鲜，孩子很是开心。

送走强哥一家，乔民坐在阳台上，抬头看着天空。他在想，如果当年在亲戚家能吃上一口肉该有多好。没有如果，他只能尽自己所能，让走进自己家门的亲戚不失落，不失望，不遗憾，仅此而已。